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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八章你是城市的還是農村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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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被降職後不久,林氏宗親世界大會如期舉辦,吳先生借口“有事”飛往雅加達。社長指明要我負責這個活動的采訪和報道,他說,“我覺得還是你做比較好。”

這個活動連續舉辦三天,第一天是歡迎晚宴,第二天是祭祖活動,第三天是歡送晚宴。活動報道需要整版整版的出,工作量很大,我每天都弄到很晚才下班。

祭祖是早上九點開始,我早上八點就要起來。這意味著我只睡了三個小時。

我起床後,在淋浴間洗澡,整個人因為睡眠不足而暈乎乎的。這一天是星期六,剩下的三個中國編輯都休息,只有我一個人需要加班。

我有過辭職不幹的想法,但理智告訴我,我現在不可以撒手不幹。我跟易南才剛剛開始,我絕對不能離開棉蘭,不能離開報社。

淋浴間的水嘩啦啦打下來,我閉上眼睛,屏住呼吸,一直到憋不住了才拿開花灑。我萬分痛苦地想,當老板都開始欺負你的時候,你就什麽也不是了。我的世界開始淹水,但我不能走,我的鵝還在那裏呢,我要游過去,抱起他。

我下樓時,社長的車已經等在外面了。睡眠不足,加上沒有吃早餐,我一上車就想吐。特別是這輛車很大,我坐在後座,整個人像是陷進去了。

社長他現在不跟我聊工作。我跟他說起新人的事,他也不搭話,好像是說,我現在人手足夠了,報社用不著你操心。

他好像對其他的事情比較感興趣。他現在看我是一副笑臉,然而笑臉之下依舊是閃電之夜,我在車裏所看到的那張可怕的臉。

他笑著問我,“肖可,你是城市的還是農村的?”

“農村。”我回答說,這是我第三次回答這個問題。

“你的手機是誰的?”

“我的。”他可能覺得農村人不該用5000塊錢以上的手機。他忘了他給了我兩萬塊的現金嗎?

“衣服是誰買的?”

“我買的,這邊的衣服便宜。”這是我跟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。因為再說多點,我就忍不住要吐了。

“這邊的衣服可不便宜啊。中國的衣服才便宜呢,這邊的衣服都是從中國來的。”

他說的是一般商場的那些衣服,確實都是從中國運來的,加上運費價格要高出不少。但是他不知道,在Centerpoint有一家H&M,門店的服裝都是來自印尼當地的工廠,成本低廉,再加上匯率和折扣因素,一百塊人民幣就能買到一件不錯的裙子。

一百多塊錢的裙子居然也值得他大費周章地去猜。

他繼續用小老板的那種狡黠的眼光看著我,他通過他所看到的細節來猜測在我身上發生的故事,並為他的判斷而洋洋得意。

他現在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其他的內容,那就是嫌棄和不恥,他可能覺得我被包養了。我的老板就是這樣一遍又一遍的質疑我的人品,而且還侮辱我的智商。就算易南真的給錢我花,我現在也絕對是不會要的。我要的可不僅僅是一片羽毛,我要的是他的人和他的全部。

他的這種判斷,可能還有一方面是因為他斷定易南不可能看上我,只是玩玩而已。易南是報社的廣告主,每次出手都很大方。

我後來發短信跟老板解釋過那件事情,我告訴他我幫他找過人,那個叫何月的男生就是,我明確地告訴他我跟徐林不是一夥兒的,我還說,“我沒有糊塗到那個程度,我知道給我發工資的人是誰,我怎麽可能會背叛您呢?”

然而,老板沒有回覆我的那條信息,對此沒有任何解釋,直到我回國也沒有。他可能是不信,我只是搬出了一位男生的名字,還是一個已經被換掉的人,遠不如一位鮮活的人站在面前那樣有說服力;他也有可能是覺得沒有必要解釋,在他眼裏,我不過是一個出身農村,私生活混亂的人,根本沒有資格獲得他的一句解釋。

出身農村就沒有出頭之日了嗎?印尼前首富林紹良也是出身農村,他後來的資產占有量達到了印尼全國財富的四分之一。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華盛頓學院曾對他的財富傳奇展開了特別研究,當教授們詢問他,“一個沒有背景,沒讀過多少書的人,為什麽會如此成功?”林紹良僅用四個字總結了自己的成功之道,那就是“說話算數”。很顯然,我的老板做不到這一點。

而且,還有一件事情我搞不明白。當初周梅姐不也談過戀愛嗎?她的男朋友還是老板派人從機場接到宿舍的呢。我就搞不懂了,把男朋友帶回宿舍與坐車出去找男友有多大的區別呢?究竟有區別嗎?

我後來才知道,問題的關鍵根本不在這裏。問題的關鍵在於周梅姐在雅加達有一位挺有勢力的親戚,她之所來報社上班就是源於這位親戚。不僅如此,周梅姐在報社還享有其他的一些特權,比如可以提前下班,她每天都可以先於其他編輯在十二點之前下班;如果遇到只需要出16個版的情況,恰好又是周梅姐當班,老板就會揮揮手,“算了,今天可以不用出報紙了,你直接回去休息吧。”

對於那些有權勢的人,老板向來都會花大力氣去巴結。

林氏宗親大會召開期間,有一位姓林的大官特意從雅加達飛到棉蘭參會。我當時拍了一張合照,照片裏是老板夫人、老板弟弟的夫人以及另外一位婦人。我不認識那位婦人,在照片的說明中也沒有寫那位婦人的名字。

後來,老板找到我說,這個照片重新刊登一次,那位婦人是大官的太太,一定要把她的名字寫上去。他先去問問人,再把婦人的名字發給我。

淩晨兩點,我本來可以下班了,就只好坐在報社裏等。他可算把婦人的名字給問出來了。但是過了一會兒,他又說,這張照片還是不要放了,因為婦人沒有看鏡頭。他會向別人要其他的照片來補上。

我於是接著等,等了好久也不見有照片發過來。我發消息問他,“還要等照片嗎?我可不可以下班了?”淩晨四點,他才回覆說,你可以回去了。

如果我是老板,嫌棄自己的員工已經到這個程度了,我可能會直接把他辭掉,還留著幹什麽呢。但是社長不一樣,他依然拖欠我的工資,就是不讓我走。原因就是如果新人補位的話,辦簽證需要多花8000塊錢。為了節省費用,他是什麽都可以忍受的。

他對我的看法和評價竟然是如此的不堪,事情竟然已經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。他對我的態度在我心裏激起了新的憤怒和不滿,與之前的氣憤和委屈互相抵消,最後都慢慢消解了。或許,我真的不應該和一個商人談什麽感情。在他眼裏,我就是一個沒有尊嚴的人,沒有任何話語權的人,可以隨意被踐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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